氧气

Randomly generated pieces of work/

【石垣医院】青山依旧/1

#石垣全员向。

#属于石垣年轻一代的故事。

#未完待续 & 工程巨大系列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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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新生,是希望,是青山依旧。



车银在:我的归途是大海。

 

我可能永远猜不透人生。

 

在我认命地踏进石垣医院的那个夜晚前,我的人生一直平淡无奇。听起来很可笑,一个职业是医生、每天都和死亡赛跑的人,竟然将生命称作波澜无惊。可这是真实存在的。从吹灭十五岁那年的最后一根蜡烛开始,我就那样、那样清晰地知晓了这一点。

 

那一年,母亲送的礼物是一本字典厚的胸腔医学百科,父亲掏出了一套崭新的手术刀,哥哥依旧很没新意地丢给我一副听诊器——每年都是一样,只是从玩具渐渐变成专业用具。面对妈妈期待又自信的眼神,我能做的,只有甜美安静地微笑,然后接过书来,假装这是世界上最好的礼物。

 

其实我毫不意外。哥哥和姐姐每年都会在我生日的前一天打赌,猜妈妈是否会提出那个要求。小时候的我不以为意,只觉着母亲不会希望兄妹三个都做同一份事业——可我显然,太不了解我的妈妈了。十四岁的最后一个星期天,我无意间在父母卧室的抽屉里看到了那本百科。时至今日,我仍然能回忆起那一刻的每一丝情绪:惊讶、紧张,和坠入深渊无法自拔的恐惧。我并不是没有预感,在看到哥哥被强行改了专业志愿,在看到姐姐哭闹了整个假期却还是踏进医科大的门时,我的呼吸仿佛都在倒计时——那是我早已被设定好的、无法改变的命运。

 

我并没有想过忤逆母亲。哥哥姐姐都比我大好些岁、父亲整天忙得回不了家。偌大一个家里,只剩下我和母亲朝夕相处。她自信、强势、孜孜不倦地做着每一件她认为对我们好的事。我知道我从不可能改变她的心意,不论是五岁那年抬进家来的钢琴,还是十三岁那年她说什么也要买给我的碎花连衣裙。在我从童年至少年的长久的孤独里,唯一的朋友就是母亲。我想象不了她失望的眼神。

 

十九岁的春天,我曾赌气般地写过一张表。那是我从今以后、直至老去的人生。无奈的是,我的赌气一直循规蹈矩。进入巨山大学医学院,高分毕业,留在巨山医院本院,评上职称,做出一番事业。我平淡又无法改变的人生,早已被十九岁那年眺望窗外的远山时撕碎的纸,给出了答案。我不过是不愿承认罢了。

 

下派到石垣意味着失败。母亲依旧念叨了我很多很多遍,用她表面苦口婆心、实则咄咄逼人的话语罗列我的不是。天知道,我的心里居然感到一丝解脱——我至少可以暂时逃离那个日日逼迫我窒息的手术室了,哪怕一秒也好。

 

当我第一次踏进手术室而不感到晕厥恶心时,石垣的名字就深深刻在了我的脑海里。这个旌善的小医院,颠覆了我三十二年来对世界的认知。这里没有尊卑,没有规则,没有勾心斗角,没有锱铢必较。似乎没有人在乎救助时产生的医疗费用是否高昂,通宵加班的补贴是否到账,讨好前辈和高层是否必要。所有人眼里唯一燃烧的,只有生命,只有活下去。我甚至不知道这么多年如影随形的毛病,怎么就被金师傅的一小瓶药片治好了。那种感觉,就像一条溺水挣扎的鱼,终于找到了呼吸的方式。我知道我是个异类,一个竟然不知道休息的学习机器,一个竟然不能做手术的医生,一个竟然没有青春期的孩子。可石垣没有把我当作异类,因为这里的每一个人拎出去都是异类。

 

和每一个新来的人认为的一样,金师傅就是个不可理喻的乌托邦诗人。在这个钱财、名誉、地位决定高低的社会,居然有人大谈理想、生命和无私。可这样一个医术精湛又一腔勇敢的人,竟蛰伏在小小无名的医院里。自此,我再也不对自己所谓的厄运而怨天尤人。

 

漫长的医学生涯走到此刻,我终于找到了一点真正作为医生的感觉。我做的每一场手术,做的每一个判断,做的每一次急救,都是对生命最大的不放弃与尊重。又或许是因为褪掉大医院才有的重重程序,所有的悲欢都近距离放大在我眼前。我见到那样多的深爱、不舍、挣扎、离别与重逢——他们永不是医学诊例册上的数据,不是显示器上的血压与心率,不是记录下的死亡时间,不是符号,也不是判断医生水平的履历。是人,是父母,是子女,是爱人,是同事,是每一个家庭都不能缺少的一环,是爱与责任。

 

即使教授重新对我另眼相看,即使本院的薪资、设施与前途向我招手,即使那是母亲最大的愿望——我还是想回到我能自由呼吸的大海,找到真正的、属于我的人生。

 

十九岁那年的绝望没有成真。这是三十二岁的车银在对十九岁的车银在,最想说的一句话。

 

 

徐宇镇:第三块有棱角的石头。

 

我曾以为我是这世界上最可有可无的人。

 

十岁之前,我不过是个出生在普通家庭,过着普通生活的普通人。十岁之后,我周围的一切都变了。父亲所在的公司屡屡对他施压,外婆又患上重病——任何能想象到的人间疾苦,都在签下一纸高利贷后,来到了我的身边。

 

我努力不去回想过往的日子。不去想父母重重合上的双眼,不去想寄人篱下的无助,不去想孤单、无力与徘徊,不去想我心中出现的每一丝怨恨。难道我就是个这样不重要的人,都不值得父母的留念吗?

 

小姨一家一直对我很好,可我绝不好意思在成年后,还因为学费向他们伸出手。十九岁那年的高考成绩意外得不错,黑暗的人生突然向我摊开了无数条路。我已记不清填下医科大的原因——漫长的学制、高昂的学费,这些都是致命的阻碍。可我还是做了这个选择。我不知道是因为赌气般地想为自己的人生做一次主,还是因为不愿再看到生命在我眼前逝去。我只想逃得远远儿的,躲开周遭熟悉、怜悯又恶毒的目光。

 

我从未想过那个女孩会出现在我的生活里。说到底,不过是个上进骄傲、单纯天真、家境优渥的乖孩子罢了。更简单点,是我永不可能触碰的那种人。总和我争先后、斗嘴赌气,我的胜负欲在不知不觉间被激发。她真的是个很奇怪的人。不喜欢社交、是个书呆子、对我的糟糕境况视若无睹。在她眼中,出入在各个餐馆、咖啡店打工的我,似乎没有什么问题。

 

即使已有了放弃学业的念头,可我还是接过了她递来的YAMA。而在看到那个透着深深深深无奈的理由后,我鬼使神差地扔掉了退学申请表。我一定是疯了,甚至比填下医学生志愿的那个我还要疯狂。

 

人生无常。我居然背上了我曾痛恨多年的高利贷。我不知道这是不是轮回,父亲当年没能还清的账务,必须落在我的身上。打双倍工、频繁被恐吓殴打、继续学业——这是我持续了快十年的生活循环。说实话,当年抱有的对理想的一点渴望,早已被我沉重的双脚踩了个粉碎。当医生,成为维持生计的唯一途径。

 

辗转医院、被封杀、失去前后辈朋友,我真的没有他人想象的那么在意。我本就是个几近透明的人,不再苟延残喘地活着反而是种解脱。当我再一次伤痕累累、站在石垣大堂时,我只想找到一片能避风雨的屋檐,仅此而已。

 

可这个医院和我待过的所有地方都没有相似之处。没人问我从哪里来、家里是否有权有势、有何地位,也没人对我的过去表现出一丝兴趣。在这里,我只是徐宇镇,一个手术做得相当漂亮的外科医生。

 

在见证过无数的不放弃、爱与感动后,我开始重新审视家庭、朋友甚至人生的意义。我好像也被人爱着、关心着、仗义相助着,无关其他,只因我是徐宇镇。我开始想接近别人,微笑、拥抱、喋喋不休地关心,任何他们为我做的事,我也想做到。

 

毫无疑问,金师傅是我人生的转折点。他不过是看起来冷漠、毒舌、喜欢嘲讽罢了。在经受过那样多世间的恶意后,我能一眼看到他外壳下的温暖。因为温暖之于我,是火柴之于小女孩。他重新激活了我苦苦隐藏的、不切实际的所有抱负、理想、品质,所有不适合这个世道的处事方法。别人视作愚蠢的东西,他将其叫做浪漫。

 

我竟然是个浪漫的人。一个浪漫的灵魂,寄居在一具最没有浪漫的躯体里。是石垣让我摆脱了我最厌恶的一切,重新地、专注地做一名医生。那些我曾以为是伤痕的棱角,竟然是石垣最珍视的印记。有时我无比庆幸——这块沉默无言的石头,最终还是被投放在了最清澈、最温柔的溪流里。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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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这次主角们的故事,从车银在与徐宇镇开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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